第一百零七章连云道装神弄鬼-《大明皇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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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波涛像一锅翻花沸沸的水,焦急地、没有规律地旋转滚淌,四处寻找着发泄的出口。河涛的狂啸声、拍岸声,水底巨石的滚动声,混混沌沌融成一片,在暗得黄昏一样的天穹下,显得异常令人恐怖。令人不寒而颤。
此时此刻,三十余名前军工兵战士疲惫不堪地站在被震得簌簌发抖的岩石梯道上,手中拿着铁钎、斧子、搭钩等造桥工具在忙碌,可依然徒劳无功。再看岸边道上,七零八落地放着不少麻包蒲包,看样子已经几次试过造桥,二十几根碗口粗的桩木像草节棍儿做的漂在水上时沉时浮。
富有经验的时源略一看这情形,便知自己“遇水造桥”的指令绝不可行。他凝神望望对岸,也只一箭之遥,却是水雾弥漫看不清楚,影影绰绰对岸似乎也有人向这边眺望。时源回头问道:“刘副官,那边是彭大人的人么?”见那刘副官一脸茫然,知道他听不见,时源用马鞭捅了捅他,又指指对岸,用询问的目光看看刘副官。
“啊!”刘副官这才醒悟过来,赶紧大声道:“司令,那就是川陕总督衙门的人,来了有一个时辰了,方才在那边造桥也不成,喊话听不见……”正说着,对面几点红光一闪,似乎放了几枚信号火箭弹,大约中途被雨水打湿,大多数火箭都飘飘摇摇直接坠落了河里,只有一枝射到岸边。
一个兵士忙跑过去捡起来,双手捧给时源,说道:“时司令,是那边发射过来的箭书。”
时源接过看时,见是箭杆上一条麻绳缚着一个油纸包儿,心知必是新任川陕总督彭泽的手书。展开了,用雨披遮雨读时,却见上面写着:”抱歉!随行电台损坏了,无法联络贵部,时将军不必造桥,请绕道磨子桥,明日晚抵铁炉坝驿站即可。川陕总督彭泽,正德二十三年十月初三。”
书信的最后面还钤着一方殷红的朱砂印,篆书“彭泽”二字。时源将书信收进兜里面,仰面望了望愈来愈暗的天色,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特么的,彭泽这书呆子干啥吃的,偏偏这节骨眼上电台坏了,真是成事不足。刘勇,用火箭回信彭总督:就说时某谨遵命令,今晚我部宿茶镇,明日黄昏前一定赶到铁炉坝,请彭总督放心。”
说罢,拨转马头返回原地,命车队就地由旧驿道北折,几乎贴着两边崖壁,众人顶着寒风冻雨蜿蜒向西前进,直到天色黑定,一行人才抵达茶镇。这是坐落在秦岭群山中的一个小镇,东有妙高峰俯视,西有石牛山屏障,中间一带平川,洋河沿镇边穿过。平时有山有水的倒是个好地方。这是洋河的上游,和刚刚狂暴的牧马河相比,河面更宽,水激河底巨石浪花翻飞,看上去流量比三条牧马河也不止。样子吓人,其实最深处也不过齐腰。
时源的队伍到了镇边,第一件事就是让刘副官前去察看镇北的桥,没多久便听刘副官回说大桥完好无损,只桥头两边凹处因为涨水溢漫了两支分流,水深不过没膝,马车完全可以平安通过。时源顿时放下悬着的心,此时松一口气,他才觉得饥肠辘辘,望着雨幕中的茶镇,一时倒犯了踌躇:
马车上坐着四川镇守太监韦兴等十三名太监,这些人都是引发四川民乱的要犯,干系重大。说起来,这囚犯坐马车,押送的将军淋雨,原也有点不伦不类,但这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宠臣军机处国防部次长江彬的电令:“密送北京交我处置,不得委屈亵渎。”
时源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也没有多想。江彬是自己的老领导,在西征时曾经同生共死,历经患难和战场拼杀,不能说没有一点交情。况且江彬名义上也算是自己顶头上司,面子还是要给的。思来想去,他也只得遵命行事。
但这个镇子里没有驿站,军队过境地方,号民房居住又是军纪不允许的,军纪名文规定是任何时候不得扰民的。这里还有十几个太监需要看管,该怎么安排住宿?时源下马握鞭,一时间只是沉吟。
带队军官马保知道他为难,踩着地上积水过来,笑道:“时司令别犯愁。属下刚刚看了一下,镇西有个破旧的关帝庙,早就没了香火,咱们统共才百八十人,架上帐篷,将就着住一宿,再说有侦察营的弟兄看着,管大伙儿保平平安安。”
“好!马保,还是你晓事。”时源脸上绽出一丝笑容,“这十几个太监都是朝廷要犯,除了韦公公,其他的都住关帝庙。去镇上寻一家宽敞的客栈包下来,我和军官看守韦兴,兵士们看护那些太监。放心吧,他们不敢逃,也没处逃,然后分拨儿轮流到客栈吃饭。去吧!”
于是一行人众带着车到了小镇西边,果见一座多年失修的关帝庙黑黝黝矗在夜空里,十几间庙房虽已破败不堪,里边到处湿漏,毕竟有些地方还算干燥。时源便命兵士们拆下神龛栅栏点起火来,自己先脱掉了湿漉漉的军装,换穿一身黑色便衫,顿觉浑身松快。
不一会儿,只见去客栈定房子的亲兵穿着便衣回来了,便问:“王木村,差使办好了?”
“司令,搞定了,就在茶镇客栈。”那亲兵王木柯回道,“我怕惊动人,换了便衣去的。这家是有名的百年老店,前酒楼后客房,不过里头已经住了十几个客人。我好话说了一车,老板死活不肯撵客人。说通天下一个规矩,进店就是财神。所以这店咱们包不下来。”
“无妨,你可别犯诨,犯了军纪可是要受处分的,军法官可不听你的解释。”时源无奈的摇摇头,又笑道,“呵呵,做生意嘛,讲究诚信,哪有往外赶客人的道理,这老板没有做错。好了,你去选几个机灵点的把军服脱了,带辆车过去,另拨二十个弟兄在外头守夜。只是小心点,叫人看出我等行藏我是不依的。”
说罢时源只披了件雨衣出来,看那天时,雨已经几乎住了,只零零星星洒着,雾一样的细水珠儿在脸上,空气中微微有些凉意。进了镇子没几步,远远地就见到一块巨大匾额上面写着——茶镇客栈,四个字倒也雄浑大气,只是那牌匾有些年头了,斑斑驳驳的漆水都掉光了,有些难看。
店老板早已守在门口,见时源带着人车逶迤而来,忙迎上来,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缝,一边往店里让,说道:“老客辛苦!快请里头安置。现成的客房,现成的热水,洗涮一下,外头现成的酒菜。您老头一回来,这顿酒菜不用出钱,算小的为爷洗尘,咱们图个长远……”
在秋雨寒风中跋涉了一天的时源,被这几句温馨的奉迎话说得浑身松快,笑着打趣道:“我们都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先吃饭,别的再说。没有不出饭钱的理,就是不出,你这掌柜的照旧会从我房钱里扣了。你们店家这些把戏,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实话告诉你,我祖上也是开店的出身呢!”
一句话说得老板笑哼哼的。瞅见车上下来个面白无须的老人,面容有些憔悴,忙上前招呼着:“这天,这路,颠一天可真够受的。快都进来!伙计们,给客人烫酒。麻三,把那把大铜壶坐火上,这拔客官人多!嘿嘿,下头人多,楼上三间空着,只几个客人在那行令吃酒,请客官们都到楼上用餐。”
时源见老太监韦兴已经下了车,便款步走到他跟前,温声说道:“韦老爷子,今晚我们就在这打尖,您……”他回头看了看客栈,又道:”得了,您是我的老东家,好歹体谅我们这些′下人`的难处,将就些个,明儿天明咱们顺顺当当赶路,就是回去迟点儿,我想,上头断不会见怪的。”
店主人万没想到,这位气度雍容中带着威严的中年人倒似这车里人的管家。再看那马车,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华贵,下来的“人物”体态也不显得怎样尊严。他真的有点迷惘不解了。又仔细打量那位韦老先生,只见身材矮胖,面白无须。这肥胖中倒像有些许浮肿,只见他表情木然步履迟缓地移动着步子进店来。他一进店,立刻招引了所有食客的目光。
时源咳嗽一声,向护卫的几个便装亲兵丢个眼风,带了四五名亲兵不言声登楼上来。这是三间打通了的酒座,东西墙靠着一扇扇屏风隔子,看样子原来是用屏风隔开的雅座,临时撤去了的。靠西南临街窗前坐着一桌,约五六个人,正在行令吃酒,众人喝得高兴,都有点醺醺的,见他们一行人上来,也都没有在意。
时源自和韦兴坐了靠西北楼梯口桌旁,几个亲兵在南边临窗桌边,众人都默默地,没有一个人说话,看着饭菜上来各自举箸而食,竟似一群陌生人偶然相聚。倒是老太监韦兴首先打破了沉寂,笑着对时源说道:“时老弟,你知道,再往前走,咱家恐怕就吃不到这么好的饭菜了。多谢你一路照应,送佛还该上西天,能弄点酒么?”
恰好酒保端菜上来,时源转头便吩咐:“店小二,我这一桌搬一坛子洋河大曲,南边那桌一瓶,给他们佐餐,楼下用餐的也是一瓶,我们明个儿一早赶路,不能多吃,明白么?”
“好咧!”店小二高唱一声,“给老客上酒喽!”已经忙不迭便下楼去了。顷刻已安置停当,时源也不劝酒,自己也不喝,只拣着饭菜自用。韦兴却甚是放肆,他自斟自酌,左一杯右一杯倒满即饮,好像打算把自己灌醉。时源也不多劝,连眼皮都不抬只管吃饭。因此,这餐晚饭尽自丰盛,却吃得十分沉闷。渐渐地,西南那桌客人的行令声倒渐渐听进去了。
“猜谜儿啷个太劳神喽,”靠窗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一口四川话说道,“总是曹真人赢噻!今个本是咱们请他吃酒,倒弄得我们都醉了,不行,咱们得换酒令,要先说一个字,加个字又成一个字,去掉偏旁换个偏旁仍成一个字,末后加个俗语不能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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